Friday, September 2, 2016

• 多远都要在一起 •


因为没有什么礼物送给婆婆,就手绘了uncle和婆婆的样子,希望他们不管多远 都要在一起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这是我的房东婆婆和uncle。和他们的缘分要追溯到一年前。那时候前房东要停租,快无家可归的我开始上网找房间,就遇上了agentC带我来婆婆的家看看… 当时候本来我要看的那间房间已经被租走了,agentC就带我来看看这里…

这是一个四房式组屋(三个房间一个厅)里面住着年迈婆婆和uncle。那时候我来,三间房间空了一间,另外两间一间住了婆婆,一间住了uncle。房子很大很干净,都是uncle亲手打理的。什么东西都有条有理,不像平时外婆家那样有股淡淡的陈旧味和凌乱感。婆婆和uncle都是客家人(跟我一样)所以口里的客家话听起来非常熟悉、亲切,像我的阿嬷一样~

其实一开始本来没打算跟老人家住的… 就怕种种可能:孙子来住会睡我的房间啦~ 老人家总是唠叨啦~ 很多不可以做的事啦~ 生病啦~ blablabla… 但不知道为什么,可能狗急跳墙吧~ 想了两天,当agentC再次联络我的时候,我竟然就这样答应了。

住进这个家,没有wifi没有洗衣机,没得煮饭没有热水壶… 我必须申请自己的Wi-Fi modem、每个星期去楼下的24小时自动洗衣店洗衣、每天早午晚三餐吃外面、如果半夜饿了喝包装milo… 但是我有很疼我的房东… 偶尔婆婆uncle会留饭菜给我吃、早上泡咖啡给我喝、有好吃的饼干水果也给我吃… 都是一些老人家会做的事…他们说他们把我当成孙女一样对待…(因为他们只有孙子,少了个孙女)但其实我不是很会跟老人家相处的… 所以偶尔觉得亏欠… 但我里面很是满满的感激,只是我不会表达…

刚搬进来的时候uncle还很健康。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早班6点半就出门,uncle还比我早出去晨运。然而因为婆婆行动不方便,就只敢下楼坐坐吹吹风找朋友聊天,所以买菜买家庭用品都是uncle出去买。那时候我的房间也是uncle帮我打扫的,擦窗扫地抹地洗风扇挂窗帘,全都是uncle一手操办。那时候的他还很健康…

住了大概三四个月,uncle经常肚子痛。陆陆续续看了一些诊所医生,吃了药还是一样… 于是去做了个仔细的检查,发现uncle得了癌症。(说实在的,我还真的不记得是什么癌症)还记得那天下班回来准备洗澡的时候,婆婆抓住我,坐在饭桌旁拉着我的手,跟我说了uncle生病的事。她泪眼汪汪 语重心长地说:医生说大概六个月到一年,这段时间如果你怕,你可以搬走,但是uncle不会伤害你的,懂吗?uncle人很好,一生人没做过什么坏事,他走了也会保佑你的,你不要怕。

在那之前,我已经开始找房子要搬去跟新公司靠近的地方了………


日子一天天过去,uncle的病情越来越严重… 看他从一个好好的人 变得精神不振,常发脾气,笑容和话都变少了… 慢慢的 连饭都没胃口吃。也因为药物的副作用,uncle每天晚上都吐… 那时候只有婆婆一个人照顾着uncle,自己也手忙脚乱的。后来婆婆的孩子们就请了个女佣来帮忙照顾uncle,婆婆才可以比较轻松。

渐渐的,uncle连睡都不能好好睡,每晚只能坐在床上,躺都不能躺,他说躺了很痛… 然后就从房间坐到客厅去… 接下来的日子,就都在客厅度过… 从躺在堆满枕头的藤制沙发,到换成躺医学用的床… uncle越来越虚弱,连说话都有困难… 记得有天我值早班,要出门之前uncle叫住我,叫我帮他把床背调高,然后叫我拿冰箱里的100plus插根吸管给他喝… 那是uncle最后一次跟我说话…… 

还记得大概一个月前,当uncle还可以走动的时候,他抓住刚放工回到家的我,说如果我要继续住下去,要签多一个合约… 那天 我跟他说了我已经找到房子要搬走的消息。他笑笑说“搬走好啊,没关系的。跟公司靠近就好” 然后转移话题问我要不要喝鸡精… 我摇摇头 摸摸他的手 就走回房里,关上门,哭了。后来uncle跟婆婆说了这件事,婆婆走进我的房间,我们握着彼此的手 看着对方说着说着 两人热泪盈眶… 



明天,我就要搬走了… 搬离这个家… 现在家里跟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,三间房间空了一间,但是现在另外两间一间住了婆婆,一间住了我… 明天开始,这家里,就会空了两间房,和一间住着婆婆和女佣的房间了… 


uncle在天上,会保佑婆婆的,对吧?




和之前住的房子一样,住了短短的一年,却好像发生了好多事… 完全目睹了生老病死这件事… 舍不得,还是得舍得。放不下心,还是得放心… 婆婆一定会好好的。uncle过世那天婆婆跟我说:“阿妹,你放心,婆婆会照顾自己的。别人看我一直哭 以为我很脆弱,但其实我很坚强的… 我只是看到uncle这样很辛苦,很心痛,才会一直哭的。现在uncle走了,我更放心了… 至少他不痛了吗,是吗?” 婆婆微笑。



婆婆,你一定要好好的。








*小插曲:

uncle开始睡医护病床的期间,医生护士都会定期来家里帮uncle做检查和打针。有一天,我刚回到家,护士和医生刚走。看见kakak站在uncle病床旁边不知所措,婆婆则从神台拿了一盒火柴走到uncle身边,问他他要火柴来干嘛?我还记得那天是农历7月15。我问了kakak uncle要什么?kakak说uncle的拇指就一直伸直束紧伸直束紧,仿佛在打打火机。kakak就问他是不是要“api(火)” uncle “啊”了一声 应该是要“火”。然后婆婆就拿了火柴走到uncle身边,uncle却“啊啊啊”说不出要什么… 婆婆心急了,放下火柴哭着抓着uncle的手,用客家话说:“爸爸,你要什么你跟我说~ 刚刚医生说的话你听到了,你要去医院吗?你要去医院你跟我说,我们60几年的伴,没什么不可以说的… 你说你要什么,我帮你完成… 你明白吗?爸爸~” 泣不成声的她哭倒在旁边的沙发上,擦着眼泪鼻涕跟我说:“医生建议让uncle去医院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和照顾… 但是uncle和孩子们都要我拿主意,我当然希望uncle在家走,我要看着他走的… 唉… 但是如果uncle要去医院,我就让他去… ”

结果那天,什么都没发生… uncle依然看窗外,一语不发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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